对金融信贷模式的反思：网商银行和格莱珉银行的实践
2024-01-20 11:29:00 来源：未央网 评论：0 点击：
吴晓波在《吴晓波 2024 跨年演讲》提到了网商银行服务赣州橙子种植户这样一个例子。江西赣州被誉为 " 世界橙乡 "，脐橙种植面积达 175 万亩 , 年产量逾 150 万吨。脐橙产业已成为赣州农业第一支柱产业...
吴晓波在《吴晓波 2024 跨年演讲》提到了网商银行服务赣州橙子种植户这样一个例子。江西赣州被誉为 " 世界橙乡 "，脐橙种植面积达 175 万亩 , 年产量逾 150 万吨。脐橙产业已成为赣州农业第一支柱产业，助力赣南老区 100 多万人实现脱贫增收，对赣州经济举足轻重。
但是，广大的种植户普遍没有稳定收入、没有高价值抵押物、没有有能力的担保人，又没有银行信息留存、缺乏风控分析的大数据，银行传统模式下的金融产品难以好好地服务这样大量的农业群体，而且小农户的资金需求小、回报低、位置分散，对大型银行也是可有可无的业务。
网商银行是怎么做的？农户只要在自己地头用手机拍一张果园农场照片，照片传到银行后台，这个信息就跟赣州当地政府的土地确权系统进行匹配，通过卫星遥感监测到这块地的种植面积、有多少橙子、成熟度怎么样，然后通过光谱识别的大数据分析，进行农作物的动态考察。
面对 150 万种植户网商银行不需要一个放贷员，在过去的 3 年里这家银行通过数字化系统为全国超过 1200 个涉农的县区，约三分之一左右的中国县区的 150 万的种植户，户均放贷 5 万元，平均贷款周期 90 天。
这样的模式让网商银行在中国 4600 家银行的体系系统里，在不确定的未来中赢得能够活下来的资格。
格莱珉银行的成败，中国实践三十年
比网商银行更早得多的是，有一个孟加拉人叫穆罕默德 · 尤努斯 ( Muhammad Yunus ) ，他因为创办了格莱珉银行 ( Grameen ) ，他与格莱珉银行在 2006 年因为 " 表彰他们从社会底层推动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努力 " 共同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2012 年，《财富》杂志将尤努斯教授评为当代 12 个最伟大的企业家之一。
从 1976 年尤努斯教授借给 42 个家庭的 27 美元开始，格莱珉银行至今已经成长为全球最具盛名的普惠金融机构，是世界第一个专为底层人民和妇女提供金融服务的社会企业（他们认为女性挣钱后更愿意照顾家庭，尤其是贫困母亲），颠覆了我们对商业银行、金融信贷的认知和实践。
截至 2023 年 12 月，格莱珉银行覆盖了孟加拉 99% 的村庄，一共 81,678 村庄。员工 2 万余人，累计服务超过 1 千万人（客户），累计支付 37,578.78 百万美元，还款率 96.71%。
它的 " 低收入妇女无抵押创业贷款模式 " 从孟加拉成功复制推广到包括美国、墨西哥、土耳其等全球 41 个国家，惠及 1688 万个低收入家庭，这在世界范围被证实为一种具有可持续性并能有效消除贫困的模式。
格莱珉的基本模式
尤努斯教授相信金融是创业的氧气，当人们接触到金融氧气，他们就被激活了，变得活跃，具有创造性。在社会底层挣扎着找工作的人，可以成为创业者。我们为这一过程提供方便，鼓励人们创业，鼓励他们社会连接，特别是女性。
" 穷人不光有守信用，还有还款能力 " 格莱珉具体的做法包括：
为穷人量身定制的金融产品和服务，相信帮助以自雇式创业为主的穷人渡过暂时困难，增强自立能力和信心。格莱珉银行的主要贷款产品是 " 基本贷款 "。
每个贷款申请人都必须加入一个由相同的社会背景、具有相似目的的人组成的互助小组，每五人组成一个小组，组员绝大部分是女性。若干个贷款小组组成一个贷款中心。互助小组实际上就是一个典型的团体激励机制，用内生性的激励机制代替抵押担保制度。
格莱珉银行在小组内采用 2-2-1 顺序放贷，即最初只有 2 名成员可以申请贷款。根据他们的偿还情况，另 2 名成员再申请贷款，小组组长最后得到贷款，并监督还款情况。通过顺序放贷这一机制，轻而易举将小组长变成免费的 " 风险控制官 "。小额贷款期限一般为一年，采用每周偿还的方式，一年内还清贷款。借款人按照规定还清贷款以后，才有资格获取下一笔贷款，银行对借款人进行长期扶持，直至脱贫为止。
建立帮助穷人创业的支撑网络。为了支持穷人创业，在每周举行的中心会议上，银行员工教给会员基本的金融知识，比如信贷、储蓄、利率知识等。
格莱珉银行还被这些借贷的穷人所拥有：他们每人买一个价值 3 美元的股份而成为银行的股东，从而加强了贷款人的荣誉感与责任感。
在选拔、培训员工、制定员工激励机制时，格莱珉银行都紧紧围绕着减贫使命，注重选拔了解贫穷并愿意努力工作改变贫穷的员工。对新入职的员工进行一年的高强度培训，由此，银行留下了真正愿意在艰苦条件下与贫困抗争的员工。
从信贷的角度，格莱珉挑选了更有还款意愿的底层妇女群体，不仅仅提供贷款还在整个信贷的生命周期努力培养贷款人的还款能力，真正使金融为经济、普惠服务。
但是它在中国由于文化、政策等内外部因素，复制过程却遭遇 " 水土不服 "，举步维艰。
2014 年格莱珉中国在江苏徐州陆口成立，2018 年格莱珉中国与中国建设银行合作，在深圳、河南、陕西开展 10 个项目。除了格莱珉中国，在中国兴起的学习格莱珉模式热潮至今十多年间，成功的项目并不多。
格莱珉的客户经理往往隔几天、隔几周就去村子里借款人家里看看借款人是不是真的把钱投到生意经营里，对没有真正经营的借款人做思想工作，劝说借款人好好工作，不要乱花钱。但 " 一个人不还钱，一个小组都不还 " 这是格莱珉中国化在借贷方的最大问题，例如部分意识薄弱的农户经常被 " 有心人 " 利用。" 一些人为了借钱，就去凑 5 个人，把亲戚朋友直接骗到贷款处签字，然后将所有的贷款拿走 "。
金融信贷是英雄还是恶魔？
判断金融产品的好坏，我认为一个最重要的标准应该看最终为社会提供了更多的帮助还是造成了更多负面影响。714 高炮和格莱珉模式正是明显的对比，不少人可能还记得，在 2019 年国家大力打击了 714 高炮（714 高炮指那些期限为 7 天或 14 天的高利息网络贷款，其包含高额的 " 砍头息 " 及 " 逾期费用 "。）
早在 2017 年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廖理的主题演讲分享了美国学者 Adair Morse 的文章《现金贷是英雄还是恶魔》值得我们做一些反思：
文章具体的研究过程，因为篇幅有限就不详述了， 她研究了发生自然灾害（外部冲击更容易造成财务困境）的 1000 个社区资料，有几点发现：（1）当发生自然灾害的时候，没有现金贷的社区每 1000 栋房屋，每年会增加 4-5 个因为没有能力续贷而丧失抵押品收回权的情况，而有现金贷产品的社区只增加了 3.2-3.5 次，后者比前者由财务困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降低了 20-30%；（2）她又选取了每 1000 个家庭被逼无奈参与了盗窃犯罪的情况，无现金贷的地区大概每 1000 个家庭一年增加了 12 次的盗窃行为，而有现金贷的地区几乎没有。结论是现金贷还是有助于缓解财务困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提到这个故事，并不是鼓励现金贷。我国短暂出现的现金贷产品，通过贷款超市、APP 精准广告营销等互联网技术快速获客，资金快去快回，绝大部分表面让客户以为只要一点利息就可以轻松获得资金，实际隐含暴利的超高利率（有的高达年化 400%），同时还附带过度消费、暴力催收等社会问题，是以收割无知老百姓平凡大众为出发点的金融产品，是需要严厉打击的。后期规模越来越大的现金贷，导致的是一方面产生大量被收割的群体的社会诚信缺失，另一方面由于简单粗暴的风控手段又产生了专业骗贷的羊毛党、欺诈团伙，例如通过集中偏远村落的农户借了钱就不还等，是多头共债者与暴力催收之间的博弈。
反思和总结
结合 714 高炮和格莱珉的例子，我认为值得反思：
首先和被叫停的现金贷相比，真正普惠的格莱珉模式在中国为什么不行？从格莱珉在全球的情况我们可以清晰看到 " 穷人不光有守信用，还有还款能力 " ，但是为什么格莱珉在中国举步维艰，是中国的信用环境、历史原因？
很多人都说 " 穷人存的钱都被富人借去钱生钱 "，越有钱的人和企业越容易借钱。即使很火的供应链金融一定程度上帮助中小企业但往往大企业得利更多。那么怎么把钱借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和企业？在以考虑投资回报率为优先前提的当下社会，中国现在的金融产品真的已经最有效地做到普惠和支撑实体经济？有多少真正有需要的或者缺少融资渠道的穷人和企业，通过贷款改善了这部分人的福利？
主要的问题是产品设计得好不好
再看回即使是现金贷，通过互联网技术针对人群中某一个群体精准提供，实现快速扩张，通过大数据技术识别出欺诈群体等，本身就有可能是一个好的商业模式。像网商银行通过农业大数据、卫星技术服务一百多万农户，打破了多数传统银行做不到的界限。主要的问题是产品设计得好不好。
例如怎么区分真正有需要的借款人？如何识别出能帮助借款人调整自己的财务困境的贷款周期？如何制定让贷款人能承担又让投资人有回报的合理定价？
2024 年正是危机与机遇共存的时期，越来越多法院的法拍房、企业无法还债，或许只要救一救就能帮这些人渡过难关、帮真实从事生产的企业挽回损失。以往因为人力成本、信息不对称等原因难以做到的风控模式、难以覆盖的应用场景，在有了数据要素流通、AI 大模型等等创新技术的今天，或许以科技赋能金融，重新思考金融产品模式，回到普惠金融的初心设计产品，能够真正帮助大家快点度过这个经济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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