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信用卡灰产“暗道”
2020-08-16 17:25:13 来源：新金融观察报 评论：0 点击：
这篇稿件中出现了三个主要的采访对象，他们每月过手数张甚至数十张信用卡，并以此过活。他们的生意摆不上台面，因此在这里只能匿名处理。地下出租市场在约定好的时间，峰哥没有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爽约了。他说
这篇稿件中出现了三个主要的采访对象，他们每月过手数张甚至数十张信用卡，并以此过活。他们的“生意”摆不上台面，因此在这里只能匿名处理。
地下出租市场
在约定好的时间，峰哥没有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爽约了。他说他并不担心我在稿子里泄露他的个人信息等隐私，只是他太忙了。对这个说法，我不太相信。
因为半个小时前，他还在群里发布出租信用卡的信息――“大量出租信用卡，1万―20万额度信用卡出租，统一十个点，出租期限6个月，统一定金登记发货，拿到卡刷钱出来之后付给我点位，邮寄一张信用卡，手机卡，银行卡，POS机，顺丰快递，一两天拿到卡。大量招收代理，1万额度介绍费120。”像这样的广告，他一天要在不同的群里发数十条，这是他的日常工作。他说，总是有人会私加好友详细咨询。
他爽约我的采访，据说是去给一个开饭店的老哥送卡。一张20万元额度的信用卡，使用期限6个月。这一趟“生意”能赚2万元中介费，但他要分给代理2400元，还要给信用卡本主3000元，他拿14600元。“疫情之后，个体户的日子很不好过。很多饭店和旅行社都倒闭了，有这两个行业的老板找我来拿卡做资金周转的。”峰哥再后来见到我时跟我解释说。
出租信用卡，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一些信用卡持卡族把自己的信用卡出租给有资金需求的人，出租期限6个月，如果卡主本身自愿把卡出租，通常每月会收取信用额度1.5%的费用。卡到后，由用卡人自行刷卡消费套现，到了信用卡还款期时也由用卡人还款，用卡人每个月固定给卡主一笔租金。
有的信用卡本主甚至不知道信用卡的存在，比如有人去农村或某些金融意识不强的偏僻地区收身份证办理的信用卡。由于卡主本身不知道信用卡的存在，所以出租与否他们也不知情，中介则省下一笔给卡主的费用。
中介的中介费在这个圈子里并不固定，峰哥说，他收取额度的10个点，其他同行也差不了多少。“不过碰上急用钱的，有的中介会加钱敲一笔。”据峰哥介绍，疫情之后，出租信用卡的和租用信用卡的明显多了。
而借信用卡融资的需求者手中大多有POS机或者与某商户熟悉的客户。商户安装POS机后客户每刷一笔金额，商户就须按一定扣率的手续费交给银行，扣率依商户类型而不同，如学校、医院等公用事业单位为零扣率，有的则要1%。如果借款人借信用卡找中介套现，中介一般会收取套现金额不低于1%的手续费。借款人手中有POS机，就可省掉套现手续费。
“在这个圈子混了几年，有相对固定的客源和渠道。因为出租期限短，所以回头客也比较多。”峰哥说，他上个月过手了7张信用卡。除了他自己接洽客户外，还有一批代理会把客户介绍过来，1万元的额度给他们120元的介绍费。
事实上，信用卡使用细则明确规定，客户名下的信用卡只能个人保管使用，不能交由他人交易。一位银行人士告诉新金融记者，出借信用卡风险极大。若借款人不能按期还款，客户要自己垫钱还款，另外把信用卡和密码提供给对方，卡片容易被复制盗用。如果发现客户持信用卡用于套现，银行会依据风险程度采取冻结、降低信用额度或者取消信用卡等处罚措施。
“协商减免”的秘密
两年前，小龙是一个催收员，现在从事信用卡逾期协商生意，他不愿意称自己是“反催收”，他一再强调主要从事“个人债务重组”或“信用卡协商”，但事实上，他做的却是批量代写投诉信的反催收工作。
“信用卡逾期了？资金周转不开？银行要求一次还？我们可以帮你协商分期方案，减免利息和违约金，免息分2至5年还款，帮你缓解当下银行催收一次性还款的压力，但得先交账单金额的10%作为手续费。”这是小龙每天在微信朋友圈发布的业务推广文案。据介绍，小龙所提供信用卡协商服务的第三方包括个人或机构。给在贴吧、微博、抖音等社交媒体上发帖求助的逾期者私信留言也是他拓展客户渠道的一个方式。
所谓信用卡协商，是指负债者在信用卡逾期后，与银行协商减免利息、停息挂账等个性化还款方案。根据我国商业银行用卡监督管理办法的规定，负债人的信用卡逾期后，欠款金额超过持卡人的还款能力，但自身拥有强烈的还款意愿，且还款能力稳定，就可与银行进行协商，签订一个最长可达5年的个性化分期协议，也就是停息挂账。停息挂账之后，银行不会对持卡人进行催收或起诉，但持卡人需每月按时还款。负债人若能够继续承担其后的信用卡债务，银行也会予以一定的二次分期机会，并进行相应减免，尤其是受疫情影响的当下。
有多家银行表示疫情期间信用卡业务不良率出现了较大上升。此前一位监管系统的知情人士曾向媒体透露，疫情前其经手的投诉案例中，约有两至三成涉及信用卡协商，疫情后这一比例陡然上升至七至八成。
虽然银行有一定的政策空间，但在实际操作中，由于很多负债者不熟知信用卡规则，真正想申请停息挂账却并不容易。大多数“协商”采用投诉方式，负债者倾向于向监管部门、第三方网站投诉来获取协商“主动权”。“客户自己去银行申请停息挂账基本不太能成功，通过我就能在没有利息的前提下分期，而且一般在总额的基础上会有一个减免。”小龙说他赚的就是信息不对称的钱。
至于怎么达成“协商”的目的，小龙表示：“拿到客户资料后，我写投诉内容上传到监管平台或投诉网站。之后机构肯定会主动联系客户确认分期方案，协商一般要一到两周的时间，第一周能够停掉催收和利息违约金的滚动，之后根据总金额进行免息分期还款。”他也并不避讳在此过程中会通过“特有”的投诉手段迫使机构同意协商方案――比如“团购协商”，拿着十几甚至几十份客户投诉信去联系银行，胁迫银行给出最优还款方案。
小龙说现在是“协商减免”生意的好时候。催生大量协商诉求主要有两方面原因，餐饮、娱乐、线下零售等信用卡主体收入减少、还款能力出现波动，另外部分客户了解到银行相关疫情政策后，恶意拖欠信用卡还款，希望获得利息减免优待。鉴于此，他正在“开疆拓土”，在全国范围内招聘代理。“代理最低收费是协商金额的5个点，他们可对外收取，就看他们自己了。”小龙说，现在像他这样的公司有很多，多是以商务咨询、法律咨询、网络科技信息等名义成立公司，很多地区均有分布。正因如此，他们的存在已经引起了银行等机构的关注。“写投诉信是有技巧的。比如每封投诉信所述内容、行文风格不能雷同，账单地不同省份的投诉信的发出地也不能总是同一处。因为在不同的平台都投诉过，所以我会观察协商成功率数据，得出针对不同机构最有效的投诉方式选择方案。”小龙说。
积分的“猫鼠游戏”
薅信用卡羊毛的有两类人：一类是额度党，他们主要干的是信用卡套现的勾当；另一类是权益党，他们刷积分兑换商品变现。张军就是以薅积分羊毛为生的羊毛党。
一般情况下，信用卡积分只能去信用卡商城兑换保温杯、儿童手表、杯子或者飞行里程等，但张军说，他能用积分兑换现金。“我们登录客户的信用卡账号，用积分购买银行优惠券，再将优惠券折成现金，最终留下利差，将现金打给客户。具体怎么兑换现金，我只能说我们和银行有合作。”另一位信用卡积分中介告诉新金融记者，他们的兑现方式是：积分通过平台兑换相应的产品，他们把商品换取现金。因为平台先把钱垫上了，所以可以做到“秒审”“秒结”。
新金融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一些信用卡开卡返佣平台上也开设了积分变现的通道。比如客户先到银行APP把积分换成商品，用户收到兑换成功的券码信息后，去开卡返佣平台提交信息。这些信息包括持卡用户的姓名、手机号以及完整的券码短信。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在兑换过程中要提供信用卡号和验证码，用户的信息和账户安全存在极大隐患。有银行人士表示，积分可以兑换礼品或者权益，如果变现的话就属于违规了。而且在这个变现过程中，不仅存在信息泄露后信用卡积分被盗刷的可能性，还有被诈骗的风险。
做这个生意的，首先要有大量的积分，那就得靠“刷”。可以通过替网店刷单拿积分，也可以利用POS机刷卡套现后再还款，在“虚假交易”过程中积累积分是圈子里最常见的做法。据张军介绍，招商银行、交通银行1万积分起兑，中国银行5.5万积分起兑，浦发银行9万积分起兑。浦发银行每1万积分4元钱，建设银行的车卡每1万积分兑换30元左右，不过，积分价格每天都有变动，时涨时跌。
据张军介绍，现在有卖一体化设备进行信用卡积分兑现的，大概1000元左右，设备里面配套积分兑换平台APP，在APP上登录相应银行的账号密码，就可以选择兑换现金。
在张军的“指引”下，新金融记者在某购物平台找到了类似设备，该商家介绍了一套1200元的设备，支持40家银行一键兑换，既可兑换现金，还能发展下线，赚取差价。“你要关注一个公众号，兑换的现金会打到公众号账户里，然后提现到支付宝，再转给客户，剩下的差价就是你的收益。”该客服说。
采访中，新金融记者了解到，对信用卡变现中介来说，除了帮客户积分兑换，他们还招代理，而招代理比积分兑换的本业更赚钱。“招一个代理来就能赚好几百。”张军说。
银行已经对地下积分变现灰产有所察觉。多家银行相继调整了信用卡积分累积方式。据统计，民生银行、广发银行、兴业银行、华夏银行、中信银行等股份制银行都先后对积分累积规则作出调整。重庆银行存量积分值更是缩小90%，积累规则由原来每满1元就累积1分，调整为每满10元才能积累1分。
业内人士认为，积分兑现属于违规行为，若涉及泄露个人信息甚至属于违法，同时，持卡人参与兑现业务可能构成对银行的违法、犯罪行为。银行业开展打击积分灰产活动，由于没有权力直接禁止兑现行为，目前主要采取费改、提醒持卡人以及监控持卡人的一户多卡相关指标等方式来堵漏洞，建立数据分析模型，保障持卡人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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